六桥都是行虚处，骄嘶过沽酒楼前指的是生肖鼠、生肖虎、生肖猪

六桥都是行虚处，骄嘶过沽酒楼前指在十二生肖中代表的是鼠、虎、猪

暮春的西湖像被揉皱的绿绸子，六座石桥浮在水汽里，远看竟像画在纸上的墨线，虚虚晃晃地连着两岸的柳色。阿逐勒住缰绳时，踏雪的铁蹄正踩在第三座桥的青石板上，蹄铁与石头相击的脆响，惊飞了柳梢头一群白鹭。

踏雪是匹纯种的河西马，毛色白得发蓝，唯有四蹄像沾了墨，跑起来时，远远望去就像踏在云里。三年前在雁门关外，它驮着阿逐从乱军里冲出来，左后腿挨了一箭，血染红了半片雪地，却硬是没放慢半步。如今箭伤早好了，只在腿根留下块月牙形的疤痕，像枚褪色的勋章。

“沽酒去？” 阿逐拍了拍踏雪的脖颈，掌心能感觉到皮下肌肉的震颤。这匹马通人性得很，一听 “沽酒” 二字，耳朵立刻竖起来，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，喷在阿逐手背上暖融融的。

从断桥到望山桥，六座桥横在湖上，桥面的石板被往来马蹄磨得发亮，倒映在水里的影子却总跟着波纹晃，抓不住一点实在的模样。阿逐想起师父说的话：“江湖路就像这六桥，看着是路，走起来却步步是空。” 那时他还年轻，总觉得师父是醉后的胡话，直到去年在洛阳城，眼睁睁看着相交十年的兄弟，为了一箱黄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。

踏雪忽然加快了脚步，鼻孔里发出急促的嘶鸣。阿逐顺着它的目光看去，望山桥那头的柳树下，停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，车帘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只戴着玉镯的手，正往湖里丢着碎银子。一群乞丐围着马车磕头，却被家丁用鞭子赶得东倒西歪。

“走了。” 阿逐夹了夹马腹，不想多管闲事。可踏雪偏不，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，竟原地转了个圈。这匹马向来有脾气，当年在长安城，连公主府的驯马师都奈何不了它，却唯独听阿逐的话。此刻它不肯走，必是有缘故。

阿逐叹了口气，翻身下马。刚走两步，就见那只戴玉镯的手缩了回去，车帘落下时，他瞥见车里坐着个穿锦袍的胖子，腰间挂着块虎头玉佩 —— 是洛阳城那个买通他兄弟的盐商。

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。” 阿逐摸了摸腰间的弯刀，刀鞘上镶着的玛瑙在阳光下闪着红光。去年在洛阳城外的破庙里，他就是用这把刀，挑断了那叛徒的脚筋。当时踏雪就站在庙门口，看着他满身是血地出来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，把缰绳往他手里塞。

盐商的家丁已经注意到他了，为首的那个横肉脸提着鞭子走过来：“哪来的野小子，敢挡我们老爷的路？” 阿逐没说话，只是吹了声口哨。踏雪突然人立而起，发出一声长嘶，那声音像裂帛般划破湖面的宁静，连酒楼里猜拳的酒客都探出头来看。

横肉脸被惊得后退两步，鞭子掉在地上。盐商的马车却动了，车轮碾过石桥的声音格外刺耳。阿逐看着车影消失在柳荫里，忽然翻身上马，对着踏雪的耳朵低语：“追上去？”

踏雪像是听懂了，猛地一蹿，四蹄踏过桥面的积水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阿逐的衣袍。六座桥在身后连成一串模糊的影子，虚得像幻觉，唯有风里的酒香越来越浓 —— 那是桥西头的 “醉仙楼”，檐下挂着的酒旗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
“且慢！” 阿逐在酒楼前勒住马，踏雪的前蹄悬空，长嘶声震得楼里的酒坛都嗡嗡作响。掌柜的从柜台后探出头，看见是阿逐，立刻堆起笑：“是阿少侠啊，还是老样子？”

阿逐翻身下马，将缰绳抛给店小二，“给踏雪来桶最好的井水，多加两把豆饼。” 自己则拾级而上，选了个临窗的位置。窗外就是第六座桥，桥影在水里晃得像琴弦，刚才盐商的马车正从桥那头拐进了巷子。

“来坛女儿红，切两斤酱牛肉。” 阿逐拍着桌子喊道。酒还没上来，就听见邻桌有人在说盐商的坏话。一个穿青布衫的书生模样的人叹道：“那王胖子在洛阳就搜刮民脂民膏，如今跑到杭州来，怕是又要兴风作浪。” 旁边的猎户接话：“听说他买通了官府，要在西湖边占块地盖别院，把湖里的渔船都赶走呢。”

阿逐端起刚上桌的酒坛，往嘴里倒了一大口。酒液辛辣地滑过喉咙，热流涌遍全身时，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：“马行千里，不辨虚实，但求本心。” 他当年闯荡江湖，本为快意恩仇，可这六桥的虚景看过，倒觉得有些事，比报仇更要紧。

正思忖间，楼下传来踏雪的嘶鸣。阿逐探头一看，只见店小二正拿着刷子给踏雪刷毛，而踏雪却望着巷口的方向，耳朵警惕地竖着。阿逐心里一动，放下酒坛就往楼下跑。

巷子里静悄悄的，只有风吹过墙根的落叶。阿逐跟着踏雪往前走，走到尽头时，看见一扇虚掩的柴门。踏雪用鼻子拱开门，里面竟是个废弃的院子，墙角堆着些破旧的渔网，显然是被赶走的渔民留下的。

“原来在这儿。” 阿逐摸了摸踏雪的头，忽然听见柴房里传来呜咽声。推开门一看，竟是两个被绑着的老渔民，嘴里塞着布条。阿逐解开他们的绳子，老渔民哽咽着说，是盐商的人把他们抓来的，就因为不肯让出祖祖辈辈打鱼的湖面。

阿逐走出柴房时，夕阳正把湖面染成金红色。踏雪站在院子里，影子被拉得很长，像座沉默的山。他翻身上马，突然觉得那些虚浮的桥影里，藏着的是实实在在的人间 —— 是渔民的眼泪，是盐商的贪婪，是他这匹野马终究要踏破的不平。

“走！” 阿逐一夹马腹，踏雪长嘶一声，四蹄腾空而起，冲出巷子时，正撞见盐商的家丁押着另一个渔民过来。踏雪的铁蹄踏在石板上，发出 “嘚嘚” 的声响，像敲在那些人心上的鼓点。

阿逐拔出弯刀，刀光在夕阳下闪着冷光。他想起刚才在酒楼里喝的酒，想起六座桥上晃悠的影子，忽然明白，所谓的 “行虚处”，不是要避开虚实，而是要让马踏过虚浮的表象，踩出一条实在的路来。

当踏雪载着他再次经过醉仙楼时，檐下的酒旗正落满金辉。阿逐勒住马，回头望了一眼六座石桥，它们依旧浮在水汽里，虚虚晃晃的，可他知道，自己和踏雪的蹄印，已经深深印在了那些青石板上，像给这虚景，打下了一枚真实的印记。

踏雪似乎也累了，低下头蹭了蹭阿逐的膝盖。阿逐笑着摸出块豆饼，塞进它嘴里，“再走一程？”

远处的湖面，暮色正像酒一样，慢慢酿得浓稠。六座桥的影子渐渐融在一起，而一匹白马载着个侠客，蹄声嘚嘚，正朝着更浓的夜色里走去，身后是渐渐模糊的酒楼灯火，身前是虚实难辨的江湖路 —— 但只要马蹄踏在地上，只要心中的那点热还在，便不算迷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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