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忧尼沃尔斯
雪飘下来的时候,像是天上撒下来的白糖,把整个林子都裹得暖暖的。光秃秃的树枝上积着厚厚的雪,远看像开满了白色的花,连地上裂开的泥缝都被雪填平了,仿佛从来没受过委屈。
风穿过林子时,带着雪沫子打旋儿,把去年落在地上的烂果子盖得严严实实。那些果子早就烂成了黑乎乎的一团,爬满了细虫子,可雪就像不懂事的孩子,非要把它们藏起来,还在上面铺了层亮晶晶的冰碴儿,假装那是块甜甜的糖。
林子边上有个旧木屋,屋顶的雪堆得像棉花糖。门框上的漆早就掉光了,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,可雪顺着屋檐挂下来,变成一串透明的冰溜子,把那些难看的地方都挡在了后面。屋角堆着些生锈的铁片子,雪落在上面,把尖锐的棱角都磨平了,远远看去,倒像是堆着些没用过的新东西。
太阳出来的时候,雪开始慢慢化了。屋顶的冰溜子滴答滴答往下淌水,落在地上的水洼里,混着屋顶的黑泥,变成了脏兮兮的泥水。那些被雪盖住的烂果子也露出了真面目,泥水顺着果子的烂洞渗进去,又从底下钻出来,在雪地上画出一道道黑印子,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。
树枝上的雪化得更快,露出下面灰扑扑的枝条。有根细枝上还挂着个破塑料袋,是去年有人随手丢的,被雪泡得发胀,现在一半挂在枝上,一半拖在泥水里,像条没人要的破围巾。可远处看过去,林子还是白茫茫的一片,阳光照在雪上,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,谁也看不出那些藏在白雪底下的肮脏。
到了傍晚,又开始下雪了。新的雪片急匆匆地落下来,把那些黑印子、破塑料袋都盖了起来,好像白天什么都没发生过。风又变得轻轻的,吹着雪沫子在林子里跳来跳去,像是在说:“你看,我把这里打扫得多干净呀!”
可林子深处的泥地里,那些被雪盖着的烂东西还在悄悄变坏,等着雪化的时候,把这片看着干净的地方,弄得一团糟……
果子,总爱穿件漂亮的衣裳,把东西都藏在衣服里面,大家看着觉得挺好,可只有等到果皮脏了、破了、烂了,才知道里面藏着些啥。不过也有那么些事物,像雪地里的松树,不管雪下得有多大,始终挺着枝干,把绿意露在外面。他们的心就像没被污染的雪地,干净得能映出太阳的光,不用靠什么遮掩,也能让人一眼看到里面的暖和真。就像林子深处那口老井,雪再厚也盖不住它,井水总是清凌凌的,渴了的走过来,弯腰就能喝到实在的清与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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